殿里空荡荡的,案几上放了个小鼎,燃着几片安神香,缭缭烟熏时断时续地散开。
寇眉生站得腿发麻,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,奇怪竟没有宫人前来侍奉。
窗扉半开,描了金线的帐幔被风吹起,空荡荡悄无人声。安神香熏得昏昏欲睡,困乏至极,让她险些闭眼倒下去。
一不小心后脑勺碰到墙壁,她忽然清醒,暗暗抬头看,连琮倚在榻头,仿佛睡着了。
这样的角度,她才光明正大看他。
鼻挺,唇薄,肤白发黑,像幅精勾细描的水墨画,当真担得起公子如玉这四字。
只是,这世上有件事远比欺骗和谎言更残忍。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,却曾使大周皇宫血流漂杵,哀鸿遍野。
寇眉生望了眼灯座的烛火,火光弱了不少,即将燃尽,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守多久。
连琮却蓦然双眉紧锁,握得指骨发白,像做了什么噩梦,唇齿轻轻呓语出声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他这个白眼狼要是晓得现在要被冤魂在梦里索命,在屠高氏一族那时候是不是会稍微手下留情些?寇眉生腹诽,心像个魔鬼,有些恶意的快慰。可是接着,她又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孤苦伶仃,甚是可怜。
没等她弄明白为何冒出这样荒谬的想法,听见他发出一声极为压抑的低吼,像困在梦魇里久久不得解脱,她才不情愿地上前轻推了推手臂。
“陛下,醒醒。”
然连叫三声,沉浸梦魇的连琮还是没有苏醒,反而冷汗直冒,逐渐唇色失血。
寇眉生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,俯身提高了音调:“醒醒!”
转瞬,便被连琮抓住了手,她一惊,像碰到烫手山芋,想甩开却来不及。曾经若有这样与他亲近的机会,她会兴奋得手舞足蹈。
后来,她说他是个不解风情的混蛋,再后来,她热烈的少女情怀被耗尽,才意识到因果缘由都是自己咎由自取。而她真的喜欢过他吗?还是只是因为没有得到过,所以才纠缠不休?
回想起来,能忍耐她胡搅蛮缠那么多年,也实属难为他。
如今,她不会再叫他的名字,应该和他一样已经释然,相逢不相识。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奇妙,过去追着喊着日夜想要的东西,或许突然在哪天就不想要了。
想着想着,寇眉生笑了。
不多时,连琮慢慢安稳下来,恢复平日的沉静,醒来看她正半跪在榻边。目光掠过她的脸,落在交握的两手,瞥见白皙手背那清晰可见的青紫指痕时,忽而幽深起来。
寇眉生抽出手,捏着嗓子轻声细语地说:“奴婢见陛下睡得不安稳,所以……”
连琮好像不甚在意,问:“朕睡得不安稳?”
寇眉生窥不透他言语意味,低声答:“陛下应该是白天太操劳劳累,便说了几句梦话,奴婢也没有听清楚。”
连琮以手支颐,像思考着她的话有几分可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