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,凌桃夭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,拨通了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。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对凌桃夭的来电感到很惊奇,喂了一声之后,便再无言语。呼吸声在如此安静的空间变得异常刺耳,凌桃夭觉得耳朵发烫,有一种想要立刻挂掉电话的冲动。可是一想到躺在病房里面的人,她咽下口水,艰难地开口:"有空见个面么?"
那边的人停顿了半晌,电话两端是无尽的沉默和喘息。莫名的,那些知了声清晰了起来,凌桃夭开始烦躁。正当她打算收回刚才的话时,那边开了口,只是简单的一个字:"好。"挂上电话,凌桃夭才发觉自己已经汗流浃背。明明医院里的空调打得很足。
单修哲拿着水和面包回来的时候,空荡荡的走廊不见一个人影,只有阳光孤单地落在地上,明媚地扎眼。他再笨也明白了,刚才凌桃夭不过是把他支出去而已。可是,那么小一个人,会在这种时候去哪里呢?
悠闲的咖啡吧里,角落里的人相坐无言,活跃的气氛似乎在她们那边被禁锢了一般,面前的咖啡香味已经散了一半,却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。
女人长得很漂亮,一头棕褐色卷发垂至腰间,纪梵希最新款的黑色绸缎深V连衣裙凸显成熟有致的身材,白皙的脖颈上带着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,衬着手指间的那颗钻石,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年逾40的妇女,倒像一个刚嫁人30来岁的少妇。
"找我什么事?"女人终于开口,优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,皱了皱眉,放下,"是不是又要用钱了?"凌桃夭紧咬下唇,脸色通红,她的拳头紧紧握着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,她疼,可是只有这样,胸口的难受才会少一点。每到这个时候,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乞丐。
凌桃夭轻轻点了点头,道:"爸爸他快要挺不住了,我需要钱做手术。"她抬起垂着的头,眼睛通红,布满了血丝,"妈,就当是借给我的,我一定会还的。"
蒋之熏点起一支烟,轻吐云雾,看着眼前自己的亲生骨肉,觉得好笑:"桃夭,你拿什么还?换心不是个小手术,手术费至少几十万,就算借给你,你什么时候能还得完?这几年,我接济你也不少了,你叔叔那边也颇有微词,毕竟不是亲生的。现在我拿他的钱救我以前的老公,你让我怎么做人?"
凌桃夭颤抖的双手握住桌上的咖啡杯,似乎想要从杯身中得到一丝温暖。她脸色苍白,眸光中带着绝望,明明胸口那股火已经快要从喉咙冒出来,但是她还是生生压了下去,低声道:"妈,当初你和爸爸离婚的时候,拿走了那么多钱,爸爸他什么都没有说,他现在快要死了,你当发发慈悲,好不好?求求你了,妈……"
话到最后,已经泣不成声。不只是因为委屈,更多的是因为屈辱。为了那些钱,她竟然在曾经发誓断绝关系的人面前掉下廉价的眼泪。曾经的痛苦随着眼泪喷涌而出,心脏就像被酸涩的柠檬汁浸泡,连肌肉都变成灰白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