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已经临近中午,冰砖有些融化了,周围的土地都被浸湿,原本方正的菱角也变得圆滑。冰砖里躺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,他向右侧躺,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,应该是临时前太冷造成的。如果这只是行为艺术,感染力倒还不错,朱小树想着,有些像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。
围着冰砖转了一圈,这就是一块极其普通的冰,并里面有一些裂纹和发白的地方,所以朱小树并不能真正看清死者的全貌。他用手敲了敲,冰砖发出咚咚的闷响声,看来只有等冰块自己化掉才能尸检了。
朱小树眉头紧锁,这很有可能是哪个做冰砖的厂出的意外事故,看来得让市里来人查一下,镇派出所连个法医都没有。
这时他的手机响了,他赶紧脱掉手套去拿手机,是派出所的同事打的。
“喂!我操,小树你他妈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,可以休息不用去华山。兄弟们真是倒他妈血霉了,那些工人眼红起来警察都打,我们所里伤了好几个。”打电话的是朱小树平时一个很要好的同事老张,他比朱小树小几岁,不过很显老,所以不论比他年长还是年少的,都叫他老张。
“你没事儿吧?”
“我当然没事,你呢?在干吗呢?没事等我下班一起喝两杯。反正你晚上值班也没什么事。”
“再说吧,你没事来趟八角湾,我一个人搞不定,出命案了。这里就我一人,笔录都没法做,来之前让小韩给市局去电话,派几个人下来看看。”
夏天的正午热得让人心烦意乱,朱小树走不开,只能坐在冰砖旁边晒太阳。如果这大冰砖里没有尸体,他真想直接躺在上面。他只能不停的抽烟来打发时间,冰砖在太阳的照射下慢慢融化,尸体的一只脚已经露了出来,上面的尸斑有些触目惊心。
至于发现冰砖的朱芳,已经中暑回家休息了,等警方传唤再去做笔录。
老张到现场的时候朱小树已经被晒成了腌茄子。
“你怎么不去车里吹空调?”
“我想看看这冰砖融化的过程尸体会怎么样,万一有什么线索呢?”
“冰砖?”老张顺着朱小树的眼神望过去,“我操,这他妈是竹笋冻吧?”
“我怀疑是不是附近有黑的制冰厂出事故了,故意抛到这边来的。”
“那到时候组织所里的人排查一下。我不行了,我要吹空调,你真他妈能抗,不陪你晒了,我去车上坐会儿。”说完老张像个兔子似的飞奔进自己的车里。
朱小树没有吹空调的欲望,他被这个冰砖里的尸体吸引住了。死亡是什么这种问题这些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面萦绕,他想不明白,当一个人的生命体征消失后,这个人的思想去了哪里?是陷入了黑暗,还是藏在了大脑的沟回中?亦或是去到了遥远的宇宙,几万光年以外的地方。他不自觉的回想起父亲断气的那一刻,父亲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冷,慢慢僵硬,身形萎缩,最后化成一堆灰,几年之后,除了他的回忆,父亲似乎不曾出现在这世界上。有时候忘却一个人比永远记住更让人感到悲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