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出生的地方是一个贫穷的小村子,四面八方不是荒塚就是荒郊野岭,人迹罕至,村里的人一直盼望着出去挣大钱,可也没听见多少人在外头发达了,直到我父母死后,村子里的年轻人也是安分了不少。
越穷的地方,人越懒。人越懒,地方越穷。
到了我十八岁的时候,我们村已经是全国知名的贫困村了,但和村里的年轻人一样,还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开一个大公司,赶英超美,上市吊打马云。
但残酷的现实告诉我,想要在这一片荒郊野岭里混出好日子?那是再做白日梦。
爷爷老了,想要养我这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已经不容易了,他也知道,我如果不去外头见识见识,怕是这一辈子都要老死在这个小村子里了。
但他四处找人,想要找别人带我出去去广州谋条生路,可村里剩下的都是一些懒汉,自己的钱都不够花,谁愿意带一个非亲非故的毛头小子?
家里的田地一直在变卖,可这终是无根之水,救不了我和爷爷的燃眉之急。
日子慢慢过去,家里的米缸也是快见了底,爷爷的酒也没了着落,最后他一狠心问了我一句,想不想跟他再去干一票。
我也没多想,人要是穷疯了,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,牢里那些窃贼,出去之后照样贼心不改,因为他们出来后一样很穷。
爷爷撬开家里废弃的地窖,在里面摸索了好久,终于摸出一根黝黑的棍子,说是要带着我去找一个叫独眼陈的人。
他是爷爷的老相识,住在隔壁村,听说当年和爷爷一起下过海,有点远亲关系,眼睛是因为早些年干活被弄瞎了,干活不利索,这才闲居在家。
到了他家我才知道,爷爷口中的干一票,指的是给别人去抬棺。
闽南地区办白事,那死的人必须在自己的家里或村子里过身(闽南地区忌讳说“死”,一般称作“老了”和“过身”),横死的人在外的人是不能进村子里的,因为有种说法,会给村子带来厄运,或者会破坏村子里的风水。
那些横死在外面的人,只能在村子门口办理丧事,这么一来,就需要一种特殊的职业:抬棺人。
独眼陈是见过我的,再加上有了我爷爷的担保,他自然没有拒绝,可他还是拉着爷爷说了好久的话,最后还送了爷爷一箱子酒和一些粮食,让他三天后带着我再过来一次。
有些事情好像就是命中注定,你怎么躲都无法去躲开。三日后还没等我和爷爷出发,独眼陈却是亲自上门,给爷爷送了好些鸡蛋,带着让我拿着那根黝黑的棍子,去抬棺。
临走前,爷爷让我在祖宗的排位门前磕了三个响头,还给祖宗烧了不少纸钱。
按照爷爷的话来说,这是在寻求老祖宗的阴福,老祖宗会在下边儿替我们看着点,让我们能平安归来。